伍江在边境地区滞留半个月，从玛依努尔口中得知了一些关于伽卫罗尼的新情况。
伽卫罗尼是连接中陆东西两部分的陆桥，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，长期遭到外部文化和战略力量渗透。一方面带来了相对不错的历史文化底蕴，让该地区民众和知识份子具有比较靠谱的战略眼光，另一方面也导致内部观念难以统一，基层治理更是困难重重。
这个国家和那些治理失败的玩意有很大区别，他们知道如何做是对的，但是偶尔手脚不听使唤，明明很多决策在时间节点上看都合适，结果落地都赶不上趟。
在灵子学方面，他们几乎是和胜泽同期决定进行普及教育的，结果左右一牵制，先把生源收入囊中的却是各個宗教学校。
前面已经认知到，灵能侧的人想要挤占传统统治阶层的位置，会更加依赖武力展示与军事功绩的获取，结合情况来分析，可以理解为伽卫罗尼原本世俗化的军事力量，正在滑向宗教掌握。
该情况与胜泽有着天壤之别。
胜泽的军队转向灵能化的过程，不过是换了一批人，两批人信奉的都是唯物主义人民史观，最多后者由于近代社会环境的关系更利己一点。
但是宗教武装对世俗武装的替代是完全不同的层级。
伽卫罗尼的宗教信仰，分为几个派系，具体不用理解，都是一神教同源产物。
一神教与多神教最大的差异，是他们普遍认为：既然不信我的主，那就只能算是类人生物，用死亡让其谢罪是非常恰当的手段。
这个情况导致该国在最近五年间死了六任国防部长。
如此一来，其境内的梦魇区的管理方面自然稀碎。
据玛依努尔说，伽卫罗尼现在最大的梦魇区，是被他们称作“穆克妲斯”的地方，直译叫圣地，意译等同于陆上天国。
该梦魇区如今面积约1.2万平方公里，内部像正常地区一样住着总计约五百万人。
据调查，穆克妲斯可以说是男人的天堂，女性的地狱。
男人在其中，只要遵守勇敢、诚实、公正，就拥有完全权利，包括决斗杀人。
女人进入则会失去自主行动能力被物化，包括劳动生产、服务、身体层面，她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让其中的男人们过得更好。
从“梦魇区”这个概念出发，穆克妲斯堪称超进化版本，它已经完全脱离直接杀人的低级趣味，变成了通过扩大影响力来获益的方式。
五百万人，按自然死亡率1.4%计算，那也有数万份“灵魂”的收益，再叠加一些违反规则的惩罚死亡，将死亡率推高到1.5甚至2.0，都不是问题。比起胜泽这些苦逼梦魇区最多弄死几百个人就遭到全面封锁的随准，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。
穆克妲斯代表了一种很新的梦魇区危害形式，总结起来可以称作“神国规训”。
现在的它只有1.2万平方公里，未来如果它吞噬了伽卫罗尼全境甚至更大一些，会发生什么是比较容易预测的。
穆克妲斯即使领地再大背后就一个投影，一旦找到侵入方法，处理起来并不会比一百个散碎梦魇区更难，只是这里面还存在额外风险。
梦魇区的背后是灵子投影，它有意识，满足某些条件也能获得一定成长，甚至吸收足够多的人类意志后，可以转化为精神体构筑的异世界。
连伍江自己都没把握能消灭掉那样的东西，等他死后，情况不知道会变成怎样。
准备离开前，伍江开口问玛依努尔：“要不要我去试着消灭穆克妲斯？”
她的眼神十分复杂，摇摇头表示：“我没有看到过相关的想法。”
“那祝你们好运吧。”
伍江也不强求，自己代表不了人类，穆克妲斯模式如果能稳定发展下去，也不一定代表文明的绝路。
这个问题，与人类为了文明发展能接受多高的人体改造程度类似。
纯理性角度看，想要转化为星际文明，抛弃肉身具有绝对正确性，不需要专门的维生装置，在星际移民和开发过程中，能减少大多数无意义建设，节约星际移动的能量消耗，等等等等，好处说都说不完。
但是，那算人类的文明吗？
最多只能算宇宙物质智能化吧。
穆克妲斯或许能在未来恶劣的环境下让人类能一直繁衍下去，付出的代价则是天马行空的自由意志，文明发展的终极目标变成造福投影，而非更加美好的生活。
伍江自己对那样的未来是无法接受的，可是理性告诉他，它未必是错的。
官方没有主动应对的意愿，他也不打算成为全球通缉犯，似乎是时候考虑退路了。
晚上在客厅里，妮娅和他腻歪在一起，看着他翻阅的信息问：“你在找什么？”
“养老的地方。”
“啊？太早了吧。”
“未雨绸缪嘛。”
“？？？”妮娅没听懂，“那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就是提前布一手闲棋，也许能用上，也许不能。”
她还是不太懂，不过“噢”一声，就参与进来，陪他挑选养老地点。
这不是放弃寻找出路，只是留点后路。